孩子們總會找到一種方式堅強地活下去,無論條件多么嚴酷
西安太陽村是為服刑人員孩子準備的孤兒院,現(xiàn)在大概有近60位兒童,小學到高中,他們的學費生活費全部由太陽村承擔,大學學費承擔80%。
24年間,從這里走出去700人,14個大學生。他們的父母或者雙雙入獄,或者一方被判刑,其中有很多是殺人、搶劫、販毒等重刑犯,而另一方則被殺害、離異或不知去向。他們被打著罪犯孩子的烙印,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,生活在父母的陰影里,生活在太陽村。
2019年6月1日,我們來到西安太陽村,來一次有態(tài)度的團建
這群孩子和你所接觸到的大部分孩子一樣,渴望擁抱,渴望很多很多的零食,渴望有人專門陪他們玩耍,而這些渴望,被孩子們自己小心的藏匿起來,不愿輕易展露。
他們不是單純的孤兒,他們心理上和父母有所聯(lián)結,卻不能和他們待在一起。
孩子們的相處關系十分微妙,大家似乎有一種默契,習慣著這種冷漠卻互相照顧的相處模式。
我有限接觸到的幾個孩子,都會明顯感覺他們與外面的孩子有一些不一樣,可能感知上有一些偏差,不太會懼生或者害羞。我們來跟他們互動,帶給他們一些他們需要得到滿足的東西,他們還是很高興的,畢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。
這里的孩子普遍眼里很有活
卸下物資,我和菲姐到籃球場打球,很快吸引到了包括寧哥在內很多孩子加入,被菲姐吊打后,我和寧哥磨合出了一起輸過球的友情。
寧哥不習慣輸球,自己要求加練了單手投籃
打完球,寧哥問我手機里有沒有C羅的照片,我問你是喜歡總裁嗎?寧哥介紹說自己是足球隊的,“我踢了一場球,教練就把我選上了!彼謫栁以趺床拍芟窨偛靡粯,進國家隊,我說你先要進俱樂部的青年隊,然后踢的很優(yōu)秀,就會進國家隊了。
寧哥有些緊張:“萬一我不優(yōu)秀呢?”
我皺眉正色說:“你怎么會不優(yōu)秀?你踢一場球就選到足球隊了,這就證明了你的優(yōu)秀。哥哥小時候也去足球隊試了,結果沒進去,你這么優(yōu)秀,必須進國家隊,你必須優(yōu)秀明白嗎?”
寧哥可能被我的正能量感染:“我其實第一次也沒進去,后來又選了一次我才進去的!
我揉揉寧哥的頭:“演出開始了,我們去看節(jié)目吧。”
一大堆社會團體與孩子們一起貢獻了這場匯演
寧哥10歲,來村已經(jīng)兩年多了,對這里很熟悉,他開始像跟班一樣跟著我,隨時介紹并回答我的問題。
有幸參與頒獎環(huán)節(jié)的我,早上卻忘了刮臉
節(jié)目中穿插著頒發(fā)進步獎,我有幸為進步三等獎頒獎,本來想著頒完獎會有一個禮節(jié)性的擁抱,但我明顯看出了那姑娘的抗拒,我估計是因為我忘了刮臉所以面目可憎,為了避免尷尬,我給那姑娘敬了一個少先隊禮,我的機智引發(fā)了觀眾席的陣陣掌聲。
這個就是菲姐,籃球手游兩開花
菲姐對節(jié)目不感興趣,坐在角落里玩手機,吸引到了雅麗的關注。不一會,就有老師過來批評了雅麗。我問寧哥,這里不能玩手機嗎?寧哥說,他們都在玩,我問是不是都在偷偷玩,寧哥給了我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。我沒有再追問,愛玩游戲本來就是孩子們的天性,可能虛擬世界中的成就更容易帶來滿足,更可能他們只是想找到一個沒有身份的地方。
表演的高潮出現(xiàn)在歌舞劇《灰姑娘》中,辛德瑞拉和王子在舞會上遇見,我隨口說了句,這王子的顏值還挺能打的,引發(fā)了女同事們紛紛點贊。寧哥湊過來說:“哥,這個,有好多女孩都喜歡,我都知道。”我點頭認同,喜歡帥哥的女孩子心地一定不壞,無論結局冷暖,苦甜,悲歡。
寧哥若有所思:“那心地不壞的男孩子一般都喜歡什么?”
我煞有其事:“奧特曼。”
在另一個節(jié)目中,王子被安排到了后排,我問寧哥:“他跳舞是不是不行?”
寧哥忿忿:“就是不行,他就是長得帥!
嫉妒是青春期最酸澀的果實,寧哥身上帶著太陽村孩子們普遍明顯的情感早熟。
葉大力發(fā)表了熱情洋溢的演講,講的自己昏昏欲睡
表演過去大半,我家領導葉大力上臺發(fā)言,我拍拍寧哥:“上面的內姐姐是我老大。牛逼不?”
寧哥腦回路驚奇:“她能打過你不?”
我說當然了,她叫大力,大力出奇跡的大力,天天打我。
寧哥諾諾:“牛逼!”
寧哥對大力產生濃厚的興趣,和我配合著表演近景魔術和冷笑話,變出筆芯消失的吸管抖楞出渾身解數(shù),逗得大力和她帶的姐姐們花枝亂顫。寧哥的熱情和勇敢讓我措手不及,讓我恍惚間覺得他們和所有的孩子沒有什么不同,他們的成長中雖然暫時缺少了父母,但是太陽村的老師用最大的愛去進行了彌補,太陽村每周為每個孩子進行兩次心理調節(jié),這些老師用他們的奉獻,給了原在黑暗中的孩子們一縷陽光。
表演結束后,寧哥意外的請辭,我問干什么,寧哥說:安排了活動。
旁邊的孩子大聲對我說:探監(jiān)。他探監(jiān)去。
寧哥倔強地堅持,安排了一個活動。
關于我一會要走,還不敢給寧哥說出口
我揮手與他作別,感謝太陽村在兒童節(jié)安排了這樣暖心的活動,也避免了過一會我就要走,還不知如何說出口的尷尬。子女是服刑人員心中最大的牽絆,孩子在太陽村的服刑人員會更積極的配合改造,減刑率超過95%。
太陽村對社會、對服刑子女重返家庭的貢獻,說句功德無量不算過分。
寧哥的離開讓我如釋重負。我跟著小仙女隨意的推開一扇門,進入房間。
孩子們條件反射的喊著叔叔阿姨好,我和小仙女發(fā)出抗議,叫哥哥姐姐。
因禍得福,滿臉的胡子迅速的拉近了我和孩子的距離
我的胡子引起了孩子們極大的興趣,他們足足討論了十分鐘到底是串臉胡,還是半臉胡。
身后的床上臥著一個6歲多的孩子,我問他為什么沒去表演和吃飯,他說他得了紫癜,F(xiàn)在必須長期臥床,我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搬弄著一個小火車,這可能對他有很大的意義,但是我不敢問。
我輕車熟路地詢問名字,是龍龍還是隆隆這類。跟他討論病情,一步步卸下他的心防,一步步讓他對我敞開心扉,我難過地聽著隆隆零零碎碎的敘述,將一個關于他的家庭的故事講述給我。我腦子里都是王源在演唱《世界上沒有真的感同身受》時哽咽的畫面,確實,哪兒**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,生活的苦永遠都是自己去嘗。
你們不會愿意聽這個故事,真的
隆隆說,你知不知道,那時候,有一個舞,沒有教我跳,后來我自己學會了。
我問,那是什么舞?
隆隆燦爛地笑:“向快樂出發(fā)。”對,父母有罪,但孩子是無辜的,無論昨天發(fā)生過什么,無論今天正發(fā)生什么,希望你一直能學會向快樂出發(fā)。向快樂出發(fā),是一顆種子,埋藏在厚厚的土壤,我相信,在太陽村,經(jīng)過老師和你自己共同的努力和培養(yǎng),經(jīng)過勇氣的灌溉,一定會茁壯的成長。
允哥把他的玩具給了他太陽村認的親弟弟二允,這種玩具他只帶了100個
二允的精神狀態(tài)是孩子里最好的,他的父親還有5年就刑滿釋放了,這消息刺激著他的每根神經(jīng),待人接物透著真誠的干勁。允哥揮著手中的玩具對二允,來來來我們兩個臉都這么方,你做我親兄弟吧。二允欣然答應,接著就拉著允哥去沒人的地方開黑去了,我用營地查了允哥的戰(zhàn)績,三連跪,體現(xiàn)出了他一貫的技戰(zhàn)術素養(yǎng)。其實,說什么寧愿是孤兒,說什么我恨死你,都是“我再也不和你玩了”的小孩子氣話,當那個世界上和你聯(lián)系最緊密的人要回來的時候,你必會滿懷期待,并且努力變成更好的自己,迎接那場最重要的重逢。
小雯在歌舞劇《灰姑娘》中飾演了辛德瑞拉,她等的白馬王子還沒來,
來了一張白馬(那么長)的臉
我在宿舍和兩個初三女生聊中考時,小雯回來了,小雯在歌舞劇《灰姑娘》中飾演了辛德瑞拉,最喜歡易烊千璽(可能是巧合,我在這里問過的每一個孩子,無論男女,愛豆名單里都有四字弟弟)。我跟她打招呼:“辛德瑞拉,今天C位出道,未來走花路!
她身上有著超出同齡人的灑脫,舉手投足滿是自信和干練:“上周去***(某單位)演出,那個化妝師不行,男生的眼影簡直了,笑死我了!
我問,那你覺得今天的妝怎么樣?
太陽村會安排年齡不同的孩子在一起生活,單位是“家”
她甩甩短發(fā),一口氣喝完易拉罐里的飲料:“還行吧,就是洗完眼影就變黑眼圈!
稍停了一下,她又說,我不是辛德瑞拉,我只是灰姑娘。
我會意地微笑,假裝感同身受。其實,不管你是辛德瑞拉,還是灰姑娘,都會在正確的時間和地點,閃閃發(fā)光。
除了短暫的陪伴,我無力幫襯更多?膳R走時,小雯和那兩個初三女生一直遠遠的對我揮手。
這里的孩子并不是我們司空見慣的完美小孩。
他們不都是健康的、聰明的、漂亮的,也不總是快樂的,更多的是胡鬧的、沉默的、偶爾憂傷的。
這里的童年不是天堂,只是童年
在太陽村生活的孩子會更堅強,這是太陽村對孩子們的影響之一。從這里走出來的孩子可以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生存,無論環(huán)境多么艱苦、嚴酷,因為脫離父母的生存本身就是個奇跡。
但他們和所有的孩子一樣渴望溫暖,等待陽光。我因為能做的太少而自責,只有克制的把這些事情記錄下來,希望更多的人看到他們,懂得他們,不要因為差別對待而讓他們受到更大更深的創(chuàng)傷。他們的父母犯下了錯誤,接受了或正接受著相應的懲罰,當他們服刑完畢家人團聚,當孩子們進入社會,社會開始對他們變得更寬容,更友好,我想,村子里的“太陽花”們會獲得巨大的精神力量。
我想在結尾給讀者很多很多的希望,也想閱讀到這里的人們給太陽村孩子們很多很多的希望。
以下本次活動贊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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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老閆家外,排名不分先后
(為保護未成年人,文中除葉大力外均為化名)
文:劉 陽
圖:小仙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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